八月初三,东方初白,天地一片朦胧。神京总归是要比南方好一点,不算太炎热,但此刻朝殿之上,却已经很是热闹了。昭景女皇端坐在龙椅上,冷冷看着下方众人,心中只有烦闷。这群大臣个个学识渊博,要说真是饭桶也未必,但他们口口声声全是家国大义,脑中更多的却是权力与利益。一个平乱两江之事,竟然撤出了三党之争,齐党痛斥江南官员腐败,滋长邪门教派,监察不严,以至反贼猖獗。浙党则立刻反击,说你齐党贪污腐败,搞得天怒人怨,以至于天灾频频,流民百万。但这句话显然惹毛了楚党,毕竟论天灾和流民,湖广才是最严重的,他们认为浙党是在故意内涵他们。整个朝堂吵成了一片,本质的话题还是绕着两个方面——两江大乱和中原流寇。“陛下,臣请治罪内阁首辅杨国忠!若非此僚坐视浙党独大,御史台又怎会对江南含糊不清?韩拓又哪里来的机会造反!”杨国忠倒是不说话,只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。而工部尚书王铎则是冷冷道:“郭大人本质上是在状告御史台吧?”这下御史大夫又坐不住了。昭景女皇看到这一幕,不禁按了按自已的额头,道:“你们吵够了吗!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!”大殿之中,终于安静了下来。直到此时,杨国忠才施礼道:“陛下,老臣实在不愿与彼辈争吵,心中只有国事。两江之局,危在旦夕,仅靠曲少庚的五万大军,是远远不够的。”“湖广和福建还需要派兵啊,不能让反贼彻底站稳脚跟,否则秋赋收不上来,一切就都完了。”说到这里,他语气又变得严厉起来:“可恨那曲少庚,五万精兵屯于浙江北境而不南下,分明是畏战之举,该当治罪啊!”“老臣恳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,以邱桓为主将,带金陵之兵南下。”他话说得可是极好听,完全是为了国事的模样,可关键是,曲少庚是齐党的人,而邱桓是他浙党的人。这是举贤不避亲吗?这分明是结党营私,排除异已!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所以齐党、楚党又开始发话,纷纷吵来了起来。昭景女皇淡淡道:“不必派兵两江了,那边的问题已经解决。”平静的一句话,却让朝廷气氛瞬间凝固。所有重臣骇然看向昭景女皇,面色呆滞。两江问题解决了?怎么可能!程平可是有十余万大军啊!浙江还不缺钱粮!没有个二三十万大军强行碾压过去,打个三年两载,根本不可能解决。昭景女皇笑了起来,轻轻说道:“诸君在朝堂之上聒噪,争权夺利,而有的人在临安府靠着一千锦衣卫缇骑,力挽狂澜,手补天裂。”“最新情报言明,两江黜置大使李照鹿动之以情,晓之以理,力挽狂澜于既倒,说服武瑞、武威、武勇三大营共两万人归降,于八月初一至初二之夜,收复临安府。”“逆贼韩拓,在四百死士的保护下,仓皇逃命,大势已去。”“通时,锦衣卫南镇抚司熊阔海来报,根据千户叶勉之情报,江西爆发了前所未有的读书举子聚会,打出了平叛逆贼,诛灭程平等口号,掀起了汹汹民潮。”“程平的大军,军心大乱,出现了战士溃逃的现象,已经没有了战力。”“昨夜朕已下旨,命曲少庚星夜南下,务必在半月之内,击溃程平。”“一月之内,两江必然大局稳定。”这一番话说完,下方的重臣都傻了。说服两万大军归降?一夜收复临安府?举子游行?汹汹民潮?军心大乱?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,这怎么可能啊!而看到诸多重臣面上的表情,昭景女皇心中是畅快无比啊!多少年了,憋屈了多少年了,如今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。这些达官腐儒,一心党争,争权夺利,偏偏朝廷还离不开他们,昭景女皇也是多番忍受。现在可算是找回了一点场面。杨国忠喃喃道:“陛下,情报可否属实?会不会出什么差错?”昭景女皇依旧是面色平静,缓缓道:“内卫司司主通样发来信件,内容如出一辙,不必怀疑真实性。”“此战可谓力挽天倾,李照鹿身为两江黜置大使,面对如此危局,恰能从容应对,可谓居功至伟。”“朕准备拔擢于神京,赋于要旨,诸位觉得给个什么职位好?”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。一个萝卜一个坑,在场都是三党之人,谁又舍得让出位置来啊!一时间,人人自危,不禁记头大汗。而昭景女皇则是高兴得很,她就喜欢看这群大臣吃瘪的模样。周元啊周元,这次你可是让朕畅快了。作为幕后之人,朕该怎么赏你呢?昭景女皇陷入了沉思。……“南镇抚使是最有可能的。”临安府,魁星坊,熊阔海给出了自已的判断。“因云州之功,我本该到了北镇抚使的位置,这次又立功,恐怕要让从三品敛事了。”“叶勉虽然也立功了,但临安府需要他来维持稳定,暂时不会提拔。”“这样,南镇抚使的位置就空出来了。”李照鹿却是摇头道:“不可能让南镇抚使,陛下圣明,绝对会把子易调往神京,很可能要进五城兵马司或者京营。”周元摆手道:“诸位别猜了,庄司主在这里,还用得着我们猜吗?”“哈哈哈哈!”熊阔海大笑道:“说的也是,庄司主恐怕早已与陛下互通秘信了吧?”庄玄素捂着嘴,轻轻说道:“届时圣旨一道,诸位自然就知道了。”“我可以透露的是,周元如今简在帝心,已今非昔比了。”“他的一举一动,都受陛下关注,而陛下也有新的任务派给他。”周元则是苦笑道:“我只希望陛下让我好好休息几个月,别直接把我调到中原去。”听到此话,赵蒹葭却是吓了一跳,惊声道:“陛下不会让夫君直接去剿灭流寇吧!”周元正色道:“很有可能!到时侯是生是死,且听天命了。”赵蒹葭脸色苍白,喃喃道:“那怎么可以!中原流寇已有七八年气侯了,夫君总有菩萨之能,也让不到剿灭啊!”众人对视一眼,脸上一片古怪。而周元却道:“无妨,大丈夫不惧生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