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洲城,城如其名,乃是沙漠上唯一一片绿洲。城池毗邻绿洲而建,活水自城外流淌而过,经城中而过至城外聚成一片湖泊。绿洲城本是漠西最繁华热闹之地,但此刻却安静到异常。一个巨大的罩子将整座城池笼罩,唯有活水不歇,城中一切寂静,人们或坐或瘫的杵在原地,游魂懒懒散散的飘着、趴着,整个城没有半分活力。仅有的一点‘劲气’似乎都集中在城中心的位置。身着青甲的女将军持枪矗立在大阵中央,她脸上难言疲惫,她身边的英魂军将士能够保持‘清醒’的也已不多。大阵中困着一个人。或者说,一只鬼与他的尸身。穆英看着阵中那懒汉的鬼魂,眼里是深深的嘲讽。多可笑了,就是这样一个废物懒汉,竟使得整个绿洲城都沦陷了。懒汉名叫胡庸,父母健在时吃喝靠父母,父母死后,吃光老本,沦为乞丐。他好手好脚却不愿吃一点苦,宁愿靠着乞讨混吃等死,如此德行自然被人嫌弃,久而久之连口馊饭都讨不到,路边的野狗都敢与他争地盘。就这样一个货色,突然得到了一种近似‘瘟疫’的力量,将他那一身废物懒劲儿传染给所有人。胡庸已死,尸身已开始发臭,他的魂魄就坐在他尸身旁,浑身上下释放着令人腐朽作呕的气息。那气息里混杂着浓浓的怨恨,像是怨恨这个世界为何对他如此不公平。穆英用尽力气封锁住了整个绿洲城,不然他身上的这股气息扩散出去,但她能做的也仅有如此了。不是她的力量仅限于此,而是她也中了招。原本她是准备直接诛灭胡庸的鬼魂,扼杀这个源头。出于谨慎,穆英斩断了胡庸魂体的一只手,结果那只手顷刻间消散无踪,胡庸是被伤了,可他身上那股气息并未散。被斩断的魂手像是飘入了空中,扩散的反而更加厉害。问题并不在胡庸身上,而是附着于他魂魄上的那股‘力量’,穆英无法抹除那股力量,杀了胡庸,只会让情况更失控。因此,她只能结阵将之困住。可饶是她,也被侵蚀了。那种催人‘堕落’的念头不受控的从灵魂深处冒出来,呓语般翻腾着,叫嚣着。好累啊,好累啊,歇歇吧……她的力量被那呓语影响着,她拼尽全力集中着精神,不敢让自己松懈丝毫。只要露出一丝缝隙,她就会被同化。穆英全神贯注,既要守住自身,也要困住胡庸,守住绿洲城,已是拼尽全力。莫说是朝外传信了,她都不敢有丝毫分神。……夜游和霍红缨的身影出现在绿洲城上空。两人看清城中情况,面色都凝重起来。“我看见嫂嫂了!她情况不好!”霍红缨声音一急:“咱们得去帮她!”夜游拽住她胳膊,“别乱动,你传音给你大哥和日游,在外等着策应,我进去。”“你……你能行吗?”霍红缨迟疑。夜游看她,笑的有点叫人头皮发麻:“谁给你的错觉,我为鬼不行的?”霍红缨心虚的挪开眼,嘀咕道:“你放霉是很行啊,现在这情况都这么霉了,你再去确定不是火上浇油?”夜游优雅的翻了个白眼,随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下。“以前是以前。”“谁告诉你夜游神只会放霉的。”不等霍红缨回应,夜游已进入城中。霍二姑娘揉着脑门,嘀咕道:“现在和以前比有啥不一样啊?不就是你家日游恢复正常了吗?”日夜游神,两者俱全,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力量。过去日游未归,夜游的力量有阙,但现在的他,确确实和过去不同了。套用青妩的话就是:这瘟丧现在强的可怕。在有些事儿上,以毒攻毒比解毒,更加靠谱。就譬如现在,夜游大大方方释放出自身霉气,他周身附近的懒鬼懒人别说靠近他了,好端端躺在地上,都能突然腿抽筋,或是鬼打墙打到自己。穆英看到夜游出现,眼睛微亮,夜游冲她颔首:“莫要放松,我先带你出去。”“不!先解决掉源头。”夜游看向胡庸,皱了下眉,双手快速结印,鬼气化枷,牢牢捆住胡庸的鬼魂,在捆住胡庸的瞬间,夜游感觉到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,试图顺着勾魂锁朝他侵袭而来。那气息缠上来的瞬间。夜游眉心处闪现出一道阴文,将之驱散。那道阴文是青妩送给夜游的一道鬼印,乃是她用自己的本源之力所画。夜游冷哼一声,见那胡庸眼中露出错愕,不禁嗤笑出声。“废物就是废物,得了点力量,便觉得自己了不起了?”夜游拂袖以勾魂锁化出牢笼,将那胡庸的鬼魂困住,这才对穆英他们点了点头:“得罪了。”勾魂锁往穆英和在场英魂军们脖子上一颤:“这些勾魂锁有死鬼的气息,能封住你们身上沾染的修罗懒力,我先将你们送出去,抓紧时间调息。”穆英一行人被送出去后,夜游立刻放出自身鬼气,他想了想,干脆一不做二不休,传音给日游:“你传信给老家,摇点抗造的鬼上来。”“与其让这些懒鬼们分散折腾,不如把他们聚在一起,省得大伙儿东奔西跑。”夜游说着,手里的月影矛隔着结界往那胡庸鬼魂的屁股上戳。戳的那胡庸吱哇乱叫。要不是现在弄死这胡庸会更麻烦,夜游定要让他尝尽诸百地狱的苦。旁人被那不夜花的修罗懒力影响了,顶多就懒死自个儿,也没祸害旁人。偏生这胡庸,也不知哪来那么多滔天怨气,觉得举世皆敌,都对他不住,非要让所有人和他一样成个懒狗废物,他才觉得公平。只是须臾后,日游的声音响在夜游脑海:“不用摇鬼了,来了个特别会干活的。”夜游正寻思着呢,莫不是谢疏那头上等好驴来了?总不能是乖徒弟玉郎吧?这儿的情况,他俩也处理不好啊。但除了他俩,阴司下头哪来的会干活的?会干仗的倒是一抓一大把,要真有会干活的,至于谢疏他爹谢韫死后都被抓来……呸!聘来当差了吗?随着那道生无可恋的声音出现,夜游眸光森冷了下去。“本帝取名十难,是给别人广施苦难,不是让自己受苦受难啊……”“好累啊,我感觉我也被阿懒的力量侵犯了,大侄子,能不能让我喘口气再干活,叔叔我啊,真的扛不住了啊……”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城中,他身边还跟着一条狗,哦,不,一条十难。见到萧沉砚后,夜游眼里的戾气就散了,再看十难,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尖酸刻薄:“刚刚日游还说,来了个很会干活的。”“表妹夫,你这驭狗之术还不到位啊,这才干了一丢丢活儿,就闹着要休息。”“笑话,阴司下的驴都不带他这么歇的。”夜游对十难的恶意那是毫不掩饰。萧沉砚颔首:“有理。”他倒是很给夜游面子,抬手将拴着十难的力量之绳丢给夜游掌控:“那你教教他,阴司下的驴都是如何干活的。”夜游笑眯了眼,握紧绳,上前亲昵的搂了把萧沉砚的肩:“还得是我亲亲表妹夫兼堂哥对我好啊!”在攀亲戚这事儿上,谁也比不过夜游。十难瞬间挂了脸,似终于被苦难折磨够了,要反抗了,他怒而起身。冲到萧沉砚跟前,噗通一声,跪地,抱大腿,一气呵成。仰头控诉:“你别太过分了!”“我是玩具!不是狗!”“大侄子,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对待你阿娘送你的玩具!”